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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頭皮發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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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頭皮發麻

清晨六點鐘,逼仄的樓道裏,“噔噔噔”響起急促的腳步聲,一個露著膀子的彪形大漢火急火燎沖下樓,嘴裏罵罵咧咧:“哪個瘋子在樓下放喇叭?看我不踹死他,天天六點鐘就嚷嚷,害得老子一大早被婆娘揍,今天的牌運都嚇跑了,等我抓到他……”

“碰”,他在二樓撞到往上走的年輕男人,惡聲惡氣吼道:“不長眼的東西,敢往老子身上撞,快滾!”

推開人,他又順腳踢翻兩袋垃圾,雜七雜八散落一地,滾出一個藍色易拉罐,在樓梯上叮咚叮咚滾下去。

葛貴過長的頭發遮住眼睛,瘦弱的身軀像白斬雞,摸著被撞得生疼的肩膀,他陰惻惻的眼神怨毒地盯著莽漢廖大飛的後背。

他提著一袋超市買的東西繼續上樓,用鑰匙打開四樓靠左側的一扇門,進門後留一絲縫隙。

隔了三分鐘,他耳朵貼著木板,眼睛透過門縫向上瞟,看到那個粗魯的男人氣喘籲籲地回到五樓,罵得滿嘴噴糞,他的臭嘴能和樓道裏的怪味不相上下,不用猜,廖大凡準是沒抓到人。

舒坦了,葛貴把門關得嚴實。

不到三十平的屋子,客廳擠滿一摞摞的紙箱,大部分是快遞盒,不知道裝了什麽寶貝,褪色的沙發擠在中央,老式的電視機早已成為擺設。

他習以為常地穿過布滿雜物的客廳,擠進臥室,把手中的東西擱在淩亂不堪的書桌上,隨後蹬掉鞋子,躺在床上擺弄手機。

某論壇:

【最新高科技捕鼠機有需要了解的人嗎?】

一樓:智能機器能捕捉到老鼠?

二樓:我看還不如貓好用。

三樓:現在的貓可不如以前厲害。

四樓:有捕鼠機樣式嗎?最好附上性能數據。

五樓:不是吧,居然真的有人感興趣,樓上的你家有很多老鼠?

六樓:何必花大價錢買捕鼠機,四樓的你搞點老鼠藥試試。

窗簾緊閉,朝北的屋子愈發昏暗,手機屏幕幽幽的光打在臉上,葛貴在比較捕鼠機的性能數據,抿唇琢磨著。

突如其來,尖銳的年輕女性嗓音刺穿層層樓道:“誰這麽沒素質啊?踹別人家門口垃圾,做父母的不積德,小心報應到孩子身上!”

另一道聲音接著響起,聲音略粗夾帶著外地口音:“你瞎嚷嚷什麽呢?有本事念叨,咋回回堆門口不扔,臭死個人嘞!”

“別擋著我娃上學。”

咒罵聲、咳痰聲、時重時輕的腳步聲和時緩時促的高跟鞋聲,老小區隔音差,在臥室依稀能聽見樓道裏有人走動的聲響,按時間推算,稍早一撥人先送孩子上學,中間有一撮人要趕八點早班,稍晚一些是九點的上班族,葛貴在床上側翻個身,繼續玩手機。

十點一到,葛貴起身,低垂著背坐在書桌前,不緊不慢地打開電腦,手指在鍵盤上靈活敲擊,手速快得殘影飛舞,忙活到十二點鐘休息。

他彎腰從桌底拉出一個籠子,吐槽道:“嘖,就剩三只了。”

把手伸進籠子掏出一只無精打采的小白鼠,纖長的手指捏著小白鼠的後脖頸,上下掂量著,不如之前的肥。

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透明飼養箱,留有氣孔,光照溫度能自控,裏頭趴著一只三十厘米左右的肉色蜥蜴。葛貴打開蓋子,將小白鼠送進去,又溫柔地把蜥蜴托在手心裏,像小情人般撫摸。

“阿彩,你吃這麽快,餘糧快不夠了,哧,這樓裏的老鼠你能吃得慣嗎?”年輕男人低聲喃喃道,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蜥蜴的腦袋。

……

導演用喇叭喊這場戲通過了。

“呼……”葉作塵瞬間渾身僵硬,楞在原地調整呼吸,一旁的道具老師連忙上前把蜥蜴抱走。

助理小米端來一盆清水放在地上,葉作塵緩緩蹲下去洗手,兩只手用力搓洗肥皂泡,眼神還恍惚著,手上仿佛殘留著鱗片的光滑觸感,皮膚不由泛起疙瘩。

“小葉,你這膽子不行啊,嚇成這樣,哈哈哈!”影帝肖慎極為不道德地放聲大笑。

氣不打一處來,葉作塵假裝要拽肖慎的衣服,肖慎大步後退,避得遠遠的。

“蔣導,肖哥羨慕我有寵物,他也想養蜥蜴,趁他還沒出場,快滿足一下他。”葉作塵轉頭朝導演蔣南“好心”建議。

引得肖慎立刻認錯,連連搖頭拒絕。

當初劇本出現蜥蜴時,葉作塵以為拍攝會用假的道具,沒想到是真的活物,導演再三保證只有這一場要上手,劇組會保護他,確定沒有危險後,葉作塵才同意拍攝。

初次徒手接觸小白鼠和蜥蜴,很難克服心理障礙,葉作塵反覆洗了三四遍手,仔細給手噴了乙醇消毒液,短時間內他無法直視自己這雙手,每每回想不禁頭皮發麻。

“你怎麽想到找我拍電影的?”葉作塵站在肖慎對面好奇地問他。

合作電影《向陽》的那段時間,肖慎在片場對葉作塵橫挑鼻子豎挑眼的,可沒給啥好臉色,臨殺青時態度稍微變好。

上回見面還是在兩年前的魔都電影節,兩人平素沒有任何交集,葉作塵收到劇本差點懷疑是假冒的騙子。

“咳,為了電影質量我向來一視同仁,你最適合角色,當然推薦你來演。”肖慎藏著自己的小心思。

此話葉作塵根本不相信,他等著看肖慎日後暴露出真實意圖。

這是葉作塵與導演蔣南他們第二次合作,熟悉的團隊,雙方合作起來順利。

葉作塵扮演住在四樓的陰郁男葛貴,為了貼合角色,進組前把頭發略微留長,專門減重五斤。

……

下午,葛貴抱著四個盒子出門,樓道裏彌漫著一股怪味,像發黴的鹹魚,又像惡心的豬騷味,走到一樓的樓梯口,臭味沒有變淡,不知從哪家飄出來的。

一樓左側窗臺擱著一盆蘭花,窗戶下擺放著一張木桌和兩個塑料凳子,桌子上還留著半塊橡皮。

隔著樓道,右側窗臺上有生銹的剪刀、黑漆漆的手套、狗繩和一些零碎的小東西,地上的泡沫箱和塑料瓶裏都種著綠色小蔥,不起眼的狗窩掩藏在成堆的硬紙板後面,狗盆被洗得鋥亮,卻不見狗的蹤跡。

這幢樓出來離北門最近,鐵門半開,僅供行人通過,自行車和電瓶車也穿得過去,汽車之類的不允許往這出,平日裏愛湊熱鬧的人都去南門。

細密而淩亂的電線布滿老小區的周圍,悶熱潮濕的天氣,沒走幾步身上變得黏糊發膩,路過廢棄的青色郵筒,底下有個臟兮兮的小球,像是熒光綠的網球。

葛貴瞧了兩眼就轉向街口的龐然大物,一輛沾滿泥濘的大貨車停在那,司機不在車上,車牌也是外省的。

隔壁潛泳社區三年前通知拆遷,他們的居民陸陸續續都搬走了,從年初就在傳動工拆遷,九個月過去了,還沒動靜,難道這輛大車是隔壁社區找來的?

北門冷清的很大原因是潛泳社區沒人了,沿途街巷的商店和住宅統一用紅筆劃著大大的“拆”字,有些念舊的商家連招牌也拆走了。

漫步在青石板路上,車輛少了,人少了,反而有種不真實感,像是回到八十年代的街角,葛貴偏愛人少的地方,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觀察周圍一切感興趣的東西,不必想方設法偷看。

拐過三個路口,葛貴來到老地方——麻雀驛站,不是他小區裏的那家。

麻雀驛站的老板娘一看是他來了,笑著和他寒暄:“今天你生意不錯啊,有四單呢?我明早給你寄出去,保準又快又安全。”

葛貴點著頭,沒有開口說話,等老板娘打包完成,他付完錢就離開了。

等葛貴走遠了,驛站的一個小夥子和老板娘吐槽他:“這人太奇怪了,有點不正常,神經兮兮的。”

老板娘朝小夥子翻白眼:“你呀,沒見識,你不知道他掙了多少錢哦?還嫌棄人家不正常,我看你才傻!”

小夥子再三追問,老板娘只高深莫測地回一句:“我不透露客戶的隱私。”

要變天了,天空烏雲密布,呈黑雲壓城之勢,不多時,嘩啦啦的大雨傾盆而下,雨水沖擊地面的味道格外神奇,像撲滅悶熱的餘溫,又帶著泥土的氣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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